第一章【修】 (第1/4页)

大夜弥天,风潇雨晦。

这是京城入秋后第一场雨,淅淅沥沥下了整日,入夜后,天穹更是如同破口,瓢泼大雨漫天倾倒。

京郊玉山上,一幢雕栏玉砌的四层琼楼,在雨幕中静伫。

昏暗中,博山炉里最后一点鹅梨香燃尽,袅袅升着青烟,雷前霹雳无声,只白光骤亮,瞬时将房内照得如同白昼。

缂丝山水围屏后摆着黑漆螺钿架子床,层叠逶迤的幔帐晃晃悠悠,映出一双旖旎的影。

惊雷陡然炸响,烟霞色幔帐中,颤抖着探出半截纤细白腻,玉似的手臂,臂上零星的绽着几朵殷色,纤指在半空无力地颤抖虚张。

一只鎏金钑花钏松松缚在腕上,随着抬臂的动作滑落,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循着追出来,缠着那截细腕捉回去,将女子流玉般的指抵在唇边根根舐吻,随即几声细微急促地喘吟被滂沱的雨声遮掩。

不知过了多久,窗外风雨依旧,屋内的动静渐渐停歇,帷幔被撩起,一道颀长高挑的人影披衣下榻。

火折子“呲”一声吹燃,晦暗中,孱弱的焰色将他凌厉的轮廓映得越发冷峻。

将烛火点亮后,那人才拿过一旁小几上的摇铃晃了两声,命侍女备水。

风雨飘摇的夜,唯玉山上孤零静伫的琼楼莹莹泛光。

曲瑶镜累极趴在迎枕上,气息未稳,艳润的唇微张,明眸似阖未阖,卷翘的鸦睫上还沾着泪,青丝凌乱散在背上。

雪肤墨发,更衬得她一身玉肌赛雪欺霜。

散乱遮住脸颊的发被轻轻拨开,曲瑶镜知道他在看她,可她实在累得很,连睁眼都无力,更遑论遮掩什么,只将潮红的脸往枕上埋了埋。

等身上一沉,后肩又传来或轻或重的濡湿,曲瑶镜怕他又起意,忙勉力拉过锦衾,卷着往里藏,边哑着声斥他:“你适可而止。”

他也不恼,反倒低低笑起,支颐侧躺在她身旁,捡起她的发在指尖轻绕:“端阳宫宴,你与我同去?”

曲瑶镜不愿与他待在榻上,便慢腾腾地支起身,正背过他捡回亵衣披上,闻言动作一顿,旋即拉起肩头的衣襟,若无其事地拢了拢一头青丝:“在世人眼中,嘉兴郡主已死,我以何身份现于人前?你的侍妾?”

她微侧着脸,眼眸半垂,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奉欠,衣襟随她的动作微敞,露出半截白得晃眼的肩。

他眸光渐沉,长臂自后揽过她的腰,顺势将她欺在床榻上,掐着她因日渐消瘦而尖翘的下巴,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,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糜红的唇,俯身吻上去。

曲瑶镜猝不及防,双手虚软地揪紧他的袖口,仰脸勉力承受。

滚烫的唇舌带着强势地掠夺,厮磨游移,最终落在她削薄的肩,在曲瑶镜因窒息而涣散失神时,张口咬下。

曲瑶镜痛得直吸气,无力地推他,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滚落。

任凭曲瑶镜如何推搡捶打,他依旧纹丝不动,直到口中尝出腥甜才松口,改以舌尖卷去齿痕上不断渗出的猩红。

“小月亮,别想着逃。”

曲瑶镜被他拢在怀里,亲昵地蹭着她的肩颈,温热的气息吹拂过她伤处,疼得她打颤。

“你发什么疯?”

看她红着眼哽咽,更激起他凶性,意味不明地笑了声,含咬着她耳朵尖,诱哄:“我近日兴许不得空过来。”

“小月亮会乖乖在这儿等我回来的,对吗?”

不得空过来,便要趁现在得空使劲折腾她?

曲瑶镜强忍着从后脊蔓上来的森寒,紧紧阖着眼,颤声道:“我早已无家可归,能去何处?”

他松开曲瑶镜支身坐起,任由她幼兽般蜷缩起身子,取来伤药替她涂抹,见她疼得直颤,眼底划过一缕暗色。

探手轻柔地抚着她发顶,答非所问:“等过了端阳,那废物便要启程流徙宁古塔,我带你去送送他?”

曲瑶镜紧闭的眼睫颤了颤,他口中的“废物”是她名义上的夫婿。

竟是判了流放吗?

曲瑶镜背对着他,看不见他说这话的神情,但她此刻也无暇去揣度,她用力揪衣襟的手不自觉打着抖,下唇被她咬得泛白,水瞳睁得极大,里面弥漫的并非怒火,而是汹涌地快意。

他们将她送进琼楼献予他时,也不知可曾想过,终是这个下场。

只可惜,不是诛九族,倒让那家人面兽心的畜生苟活下来。

他仿佛知她心里所想,唇边勾起笑,慢悠悠补充道:“有时,活着未必比死了舒坦。”

得他这句承诺,曲瑶镜心底那丝惋惜彻底消散,她垂着头低低笑起来。

“这是他应得的。”

曲瑶镜甚至一反常态地攀上他的肩,予他一个温柔绵长的吻。

他离开时,风雨仍未歇,烛火熄灭后,整座琼楼又归于寂静。

大雨又下了一个昼夜,赶在端阳的傍晚停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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