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日清晨,顾沉晏早早起床换好了衣裳,洗漱之后先是在房里读了一会书,待到卯正时分,方才去安氏院子里吃早饭。
他早饭吃得简单,只一碗大枣红米粥并一个炸春卷,外加几个爽口的小菜。
若是早上吃得多,看书久了人就容易疲乏,读书需得稍微有一点饥饿感才好。
待出门时,安氏又叫住了他,而后拿起一个食盒,解释道:“这里面是些梅花香糕,你且一并带上。”
“母亲还怕短了儿子的吃食?”
他这自然是玩笑话,自从他进学后,李家不仅茶饭点心准备的妥帖,更给他收拾了一处轩阁以作午间休憩之用。
“又贫嘴。”
安氏没好气地埋怨儿子一句,解释说:“昨日你外祖父家捎了几坛子香露来,这便是用那梅花香露做的,你且带去,若是李家老太太并你李婶子和几个妹妹觉着这味道还行,就回来知会一声,为娘再装好了给她们送些去。”
这就是安氏的知礼之处。
顾沉晏自从在李家上学以后,她总是隔三差五的让带些点心、茶果、簪花一类的小物件送去,既不张扬,又显得亲近。
天色将明未明之际,顾沉晏提着食盒坐上了马车,就往李府方向去了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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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古以来,文人都很讲究读书的氛围,喜欢那种“晨起伴朝露,朗朗书声起”的调调。
李家虽是商家,但李家大爷的两个儿子——李绍辉和李绍明兄弟二人却是打定了心思要科考走仕途的,两兄弟也是每天早上辰时就到学廊上读书。
卫举人每天辰正放才会来正式上课,顾沉晏有时到的早,还能与李家两兄弟一道读会书。
进府之后,顾沉晏让小厮将食盒送去厨下,便一个人去了书廊。
“……治兵而陈蔡不至矣。兵事以严终。故曰:善陈者不战,此之谓也。善为……善为……”[注]
及至学廊外,就听闻李二郎李绍明的声音由大及小,最后顿在此处反复踌躇。
看来背的还不太熟练。
“善为国者不师,善师者不陈,善陈者不战,善战者不死,善死者不亡。”[注]顾沉晏踏阶而上,温言接道。
李绍明看到他来更是扶额哀嚎:“本以为我家大哥已然是天资非凡,怎地这世上还有如沉晏你这般背书如喝水之人。”
说到这里,又转而庆幸起来:“还好我没你们那般大的志向,只盼在五经科里能考上个举人就是了。”
李家两兄弟,李大郎李绍辉与顾沉晏一样读得是九经科,而李绍明读了五经科。当然不论李氏兄弟二人考哪一科,对李家而言都是顶重要的事。
毕竟在这个时代,跨越阶层实在太过艰难,而读书则是最好也最快的途径。
“若背的不牢固,默写倒是个好法子。”
顾沉晏笑着建议:“反正先生也说了得每日习字五篇。”
两人只简单交流两句,便颇有默契的止住,开始读书。
辰正时分,卫举人走进学廊,正式开始上课。
因着李绍辉即将参加下半年的发解试,故而每天都是先问过李绍辉的课业,再问李绍明和顾沉晏二人。
李绍辉就九经已反复可诵、甚为熟练,在训诂上也算不错,不过却不甚通其义。
明经考经术,进士重策论。
因而只重训诂、不通章句——这乃是明经科学子们最常见的短板,不过也是无碍,毕竟明经科的发解试也不会考那些。
“明经诸科以训诂为重,欲习训诂,首学《尔雅》与《说文解字》,是以此二书务必时常温习。”
进学之后,卫举人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,时时提醒顾沉晏三人。
不过两个月下来,顾沉晏不仅文章背的流利,训诂之道也学的颇有成效,并且还会自行琢磨章句之义。
李家私塾是午时散早学。
中午,顾沉晏等人有一个半时辰的休息时间。
直到未正时分,才复又开始上课。
待卫举人走后,三人也不着急离开学廊,只又温了会书,方才去揽松轩吃午饭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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揽松轩,离卫举人的住处和学廊都不远,正是李家给顾沉晏准备的午憩之所。
来借读之后,他与李家两兄弟日益交好,两人索性各在揽松轩收拾了一间屋子,三人一处吃午饭、一处午憩,以方便时常讨论功课、互相请教。
三人一路回到了揽松轩,午饭早已准备好了。
今天的菜是肉糜蒸蛋和凉拌茄干,外加一碗酸菜笋片汤。
君子不言苦,李家一向娇养闺女穷养儿,虽是家资丰厚,但李家绍辉兄弟二人吃穿用度都颇为简朴。
顾沉晏亦觉如此甚好,便也与李氏兄弟一道午饭。
三人认真上了许久的课,眼下早已饿了,虽是餐食简单,却吃得津津有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