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秋瑟站起身。
李曜扫一眼案上的经文,说:“都带上,随孤回东宫。”
这些杂物自有杂役收拾,宋秋瑟直接被请出了佛堂。
李曜走在前,她跟在身后,沿着宫道缓步而行,低头盯着脚下的砖石。
只听他开口道:“再带你走一次,能记着路吗?”
宋秋瑟胡乱应了一声,其实根本没听清他说的话。
记得当年在浔阳侯府,他也这样带着她,走过繁盛的花园和长长的游廊。
浔阳侯府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,宫里也不见得干净。
宋秋瑟忽然意识到,她与他最初的相遇,就是蒙在一片阴霾之中,彼此肩上压着沉甸甸的仇怨和鲜血。
只是她那些年过得稀里糊涂,误以为阳光明媚,一切美好。
其实那只不过是虚幻的蜃景。
她总是怀念曾经那个干干净净从月下走来的人。
可那也是蜃景的一部分,只出现在那短暂的一瞬,当虚幻破碎,他也了无痕迹。
宫里规矩森严,她是客,不能随意行走,太后所居住的慈安宫附近,更是从未踏足过。她守着规矩,低头行路,只偶尔抬头打量一番周围景色。
不料,这一路上越走越偏。
宋秋瑟越发觉得不对劲:“这不是去东宫的路。”
李曜停了下来。
面前一座宫殿,凄凉荒芜。
宋秋瑟仰头看清大门上的字——淑景宫。
阶上一层厚厚的积尘,印着凌乱的脚步。
像是传说中的冷宫。
宋秋瑟问: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
李曜负手:“淑景宫,淑妃住的地方。”
宋秋瑟心里一惊。
是那个已经疯了的女人。
宋秋瑟不安道:“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,我又不认识淑妃。”
李曜看着她,似笑非笑:“你都已经知道了,何必再掩饰呢?”
霎时,宋秋瑟浑身涌出一股恶寒。
——“你到底在撷英宫放了多少耳目?”
李曜抬手拨了一下她散下来的发丝,道:“当心你耳边拂过的每一缕风,那都有可能是我的人在和你打招呼。”
他现在说话有点阴阳怪气的,像一个温柔的魔鬼。
确实,他就像风一样无处不在。
不,他比风还要可怕。
紧闭的门窗、层叠的帐幔,都挡不住他窥探的视线。
比阴暗处的毒蛇还要险恶。
李曜屈起的手指在她脸上刮过。
少女的脸蛋似玉石一般莹润光滑。
宋秋瑟扭头躲开。
李曜收回手,一把推开陈旧的宫门。
淑景宫内的荒芜朝他们敞开。
他走了几步,站在阶上,回头唤她:“来。”
宋秋瑟挪动脚步,跟了上去。
她很不情愿来这个阴森森的地方,也不知他是何用意。
刚一踏进门槛,便听角落里细碎的动静遛过。
宋秋瑟知道那是什么——老鼠。
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,尚未进入正殿,便听得里面传来震天的呼噜声。
门被推开。
细小的灰尘迎面袭来,混杂着一股木头发霉的气味。
两个灰扑扑的太监靠在漆柱上睡得昏天暗地,听着开门的声音,他们也不在意,各自翻了个身,慢吞吞的掀开眼皮,瞧了一眼。
只一眼,就吓得屁滚尿流,手脚并用的跪起来磕头。
“叩见太子殿下。”
“奴才不知太子殿下驾到,有失远迎,还望殿下恕罪。”
李曜对他们视若无睹,踢开了一个挡路的铜盆,道:“淑妃呢,听说她昨夜犯病了,孤来瞧瞧。”
“回太子殿下,正在里头绑着呢……这女人发起疯来力气太大,伤人伤己,只能绑起来,可即便如此,药也灌不进去……”
李曜抬手止住了他的唠叨:“出去。”
太监为难:“殿下千金之躯,何必又来沾那晦气。”
李曜漠然道:“把门关上。”
两个太监互相对视了一眼,面露无奈,退了出去。
屋里没了旁人,宋秋瑟用帕子捂住了口鼻。
淑景宫里人气不足,总有一股阴森的意味,越往里头,越显得幽暗。
宋秋瑟随着李曜走进了寝殿,看见床榻上一个女子浑身捆着麻绳,仰面躺着,嘴里也勒了白布条。
她只穿了一层单薄的寝衣,滑落了一半,露出一截脏兮兮的身体,她的胸口也袒露着,麻绳下勒出了血痕,显然她已经不被当人对待了,宫里养的畜生都比她有体面。
宋秋瑟不忍看她,正要背过身去。
李曜却走上前,也不嫌脏,亲自动手解开了她嘴里勒的布条。
宋秋瑟顿时移不开目光了。
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