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槿叩门:“苏老板,您在吗?”
过了一会,酒楼门被打开,酒气扑面而来,“你们来了。”饶是有过设想,许槿也不防被眼前景象所惊。
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空酒罐子,桌子上的膳食都馊了,但无人收拾。
苏谌虽是商人,但长相也是眉清目秀,颇有些书卷气。而此时他胡茬满面,脸颊因酒气变得红彤彤,乍一看去像是汴京哪户的纨绔子弟。
许槿刚想询问的话,被她吞到了肚子里去。看到苏谌这模样,她实在不忍心审问他,让他提起他与母亲的过往。这对他而言,大抵是二次伤害。
谢琅看出了许槿的犹疑:“怎么?因为一时心软而达不到自己原有的目的,这可不像许医娘的作风。”
是啊,她在任何时候都不该心软的。
可她也经历过与至亲的离别,又怎能不与苏谌感同身受?
“苏谌。”谢琅上前,“可便同我们叙说你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“谢琅!”许槿拽住他,可话已出口。
意外地,苏谌抬头看向这个陌生的男子,并没有任何感伤的迹象。
“……”许槿心头一窒。
苏谌摇摇晃晃站起身来:“我的母亲……是个完美的女子。”
苏母名唤滕菱君,乃金陵世家的小姐。
金陵不同于汴京的繁华,但民风更为淳朴。
金陵有个很是重要的节日,名为花朝节。
虽然整个大晋各地都有此节日,但却不及金陵人对它的重视。传说,金陵城,是花神娘娘建造的。
清早,人们聚集于花神庙,设贡品。街上有名伶扮演十二花神的故事,演戏娱神。当地百姓纷纷驻足观看,其中自是少不了滕菱君。
即是未出阁的女子,滕菱君每逢此时少不了邀请其他姐妹出门踏青赏花。拜花神、吃花糕、行花令。
夜间,人们手持花灯巡游,若是遇到了钟意的男子,便可将花灯赠予对方。男子若是心意相同,亦会将手中花簪戴于女子发间。
滕菱君和苏谌的父亲苏枕,便这般相遇、相爱了。
幸是金陵民风开放,身为商户的苏枕将金陵小姐滕菱君娶回了汴京。二人郎情妾意,伉俪情深,一时羡煞旁人。不久,还有了可爱的儿子。
可好景不长,苏枕因商户纷争,遭受对家谋害,过世了。
滕菱君不是娇柔女子,第二日就去衙门报案,奈何那对家与汴京某高门大户有关系,衙门庇护,报案不成。
世道,终究是击溃了这位坚强的女子。
她将苏谌抚养成人,不愿在虚伪的京城度日,便孤身一人回到金陵。
金陵的父母都已过世,人去楼空,滕菱君拿自己的积蓄开了家铺子。
每年的花朝节,她皆以泪洗面。
日子这么过着,少女变成了妇人,又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妇,铺子的小生意也愈发变得力不从心起来。
这时,苏谌一封家书,信里皆是思念之语,唤她回汴京。
当年之事已过许久,她自认已经放下,便动身前往汴京。
这一去,便是与人世间的永别。
语毕,苏谌掩面道:“你们走吧。”
林逍遥还想追问,收到许槿具有警告意味的眼神,转头见谢琅与李玦已走出酒楼,便只得作罢。
林逍遥提步跟上谢琅:“子衡,从苏谌的话来看,滕菱君素日从未与人结仇,若是真有人存了杀害她的心思,只能是苏枕的那位对家。”
谢琅不语,许槿淡淡道:“绝无可能,不光说时过境迁,苏枕的对家要是真心想要将苏家斩草除根,怎会放过苏谌,去除去一个老迈的妇人?”
“不错。”李玦看许槿一眼,“接下来,我们只需按原来的计划,依次寻访安乐巷百姓即可。”